流霜

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

命运.第一章

  时间正值冬季。

  既身为长冬之国,Pivoine的每一寸土地便都不负这个称呼,皆被白雪与寒风覆盖。凌冽的长风从遥远的天际刮来,无情拂过这个国家身上的每一条脉络,无论是建筑还是人民。唯有此刻这个国家的人们不分高低贵贱,都要被迫忍受这毫不妥协的寒冷。国民在道路上寸步难行,纷纷裹紧厚重的大衣行色匆匆,在大街上如同一团团拥挤的色彩艳丽的棉球。但因为气候就是如此,经过经年累月的打磨,他们早已习惯这种令人困扰的天气。况且尽管狂风暴雪,他们各自屋中的壁炉内,干柴一定正熊熊燃烧,足以抵御窗外的刺骨冰寒。

 Leon穿过灯火通明的长廊,两侧巨大的落地窗外大雪纷飞,细细的雪花随着风形成一道道轻薄的帘幕,让他的视野变成一片茫茫白色。在他身旁准备好晚餐的王室女仆正端着托盘快速走向大厅,上面摆放着厨房新鲜烹饪的牛肉,盛在白色的瓷盘里,和番茄煮在一起发出诱人的香味。

他无意用余光扫了一眼,立即停下脚步拦住一个女仆,抄起摆在盘子旁边的银餐刀戳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动作之快让女仆不禁目瞪口呆。她刚来不久,已经认识到能够进出这里的人都活在他们所信奉的条条框框之中,也都带有还从未在王宫里见过这么随意的男人。

  “别汇报Lgnis我偷吃了他的牛肉。”Leon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灿烂的有些过分,他的黑发在灯光下泛出柔和的色泽,和国王Lgnis的发色一模一样,“虽然我觉得他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一位年老的仆人见她愣住立刻上前,用半个身子遮住新来的那个女仆,同时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恭敬的回答道:“好的,Leon大人。”

  女仆一愣,立刻也规矩的垂头不语。虽然不知眼前人的真实身份,但前辈的有心庇护已经提醒她这个名为“狮子”的男人在这里的地位不容小觑。虽然无论怎么看,眼前人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带着属于年轻人的那一点躁动。

  Leon满意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接着迅速转身离去。北之国的国王,同是也是他最好朋友的Lgnis在今天下午忽然召见他,一副二人间平常没有的正式做派,让他也不由认真起来,甚至在出发前对着镜子再三确认行装,严丝合缝的扣好了自己的衣服。

  尽管未被严寒天气影响心情,他心中也充满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此之前,众所周知他们对于东之国Chrysanthemum的战争节节败退,每日Lginis都伏在案前思考对策,苦苦坚持,直到冬季来临才反将一军,但边境的伤亡和损失已经不计其数。许多将士的尸骨永远被掩埋在边境线的白雪之下,从此了无痕迹。这次的胜利多亏北国严寒的天气,连东之国那些意志坚硬如顽石的战士也不敢硬抗,只好退让三分,留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时间。

  他来到接待室金色的门前,规矩的叩门三下,静静等待这个国家最尊贵之人的同意。二人从幼时开始就是朋友,依然无法掩盖阶级鸿沟横在二人之间,无法做到真正的情同手足。不过Leon认为自己还是值得信任,至少他肯定不会背叛Lgnis,也从未想过。

  “进来。”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

  “Lgnis,最近过的怎么样?”Leon应声推门而入,爽朗地和坐在桌子对面的Lgnis寒暄,语气随意地仿佛询问家长里短。

  “最近捷报不少,我自然过的也很舒服。”Lgnis同样露出笑容,毫无芥蒂的回答道。他指指桌子另一边的那把扶手椅示意Leon坐下,绘有整个世界的地图被摊开摆在桌上。

  “但你要承认东国的军队和士兵就像从岩石缝里钻出的杂草,不仅生命力顽强,还把根深深埋在岩层之下,怎么也无法彻底清除,和他们对上我们可真是倒霉……”Leon盯着东之国的那一小块国土,皱眉抱怨道:“说句实话,边境不稳我过的也提心吊胆,连美酒和舞会都无法安心享受,生怕哪天一觉醒来就看见东国的利剑踏破城门,真不像贵族过的日子。”

  “寒冬有不逊色于贫瘠的力量。”Lgnis断言道:“虽然边境一直不太平,但想要突破我们的军事防线也是痴人说梦。光是冬天的寒冷就能让他们饱受折磨,野草没有适合的温度也无法生长。”他挑挑眉,一举一动中都暗含着对这个国家历史的自信:“要是可以做到,这里早就已经在多年前变成Chrysanthemum的国土。”

  Leon不可置否的耸耸肩,低头细细查看被红色标出的Pivoine边境线,目光凝集于两国边界相交的那一点。在他眼中Chrysanthemum仿佛是一只饿疯了的狼,为争夺食粮不择手段,哪怕两国只有一点土地接壤,也能让他们变成侵略的跳板,除远隔重洋的西之国之外,所有土地都有被他们铁骑踏平的风险。那个国家中人人都是贫瘠土地孕育的结果,性格坚韧又藏着抗争的暴力,其中由以被人们口口相传为恐惧利刃的将军Gislain为Chrysanthemum典型的代表,年纪轻轻便战果累累,是岩石缝中开出的铁血之花。

  “有时候我怀疑东国的所有军人都拥有共同的疯狂梦想,那就是让菊花花纹的旗帜占领整个世界,而世界也干脆改名为Chrysanthemum。”他用力地点点地图上环绕东之国的那些山峰说道:“如果神创造世界的时候没有把那片土地塑造的如此穷山恶水,现在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省去这些烦恼了?”

  “很明显神并不爱他们,同时也不是很爱这个国家。”lgnis将视线投向窗外的茫茫飞雪,寒冷温度似乎能通过窗户玻璃传递到他的皮肤,带着冰封一切的决绝。他又看向南之国Campanule和西之国Oeillet,用手轻轻划过地图,“这两个国家才是神所偏爱的。”

  “真羡慕啊……”Leon夸张的感叹道,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相当不以为意。“但我可不愿意当Campanule的贵族,平均每一个月就被东之国骚扰一次,换作我早就焦头烂额了。”

  “换作你在那里未必能活下来,昨天我才听说Achelous最宠爱的妃子的小儿子被毒死在睡梦里,消失得无声无息。这已经数不清是他的第几个儿子用生命为王位付出代价了。”

  Leon一时哑口无言,“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人才五岁吧?”

  “五岁刚过一个月,一个月之前那个国王刚刚为那个儿子的生日举办过庆典,谁能料到一块甜饼就结束了那株柔嫩的桔梗。”年轻的雪国国王垂下眼睛,听起来对此事兴致不高。“听说他剩下的所有儿子都被问责,但是还是没有找到凶手。”

  这间金碧辉煌的政务室里因为这些话一瞬间黯淡,仿佛有一位母亲的哭声穿透风雪而来,让Leon也觉得有些悲凉。他还年轻,又幸运地出生在相对平和的贵族之家,并未切实体会过手足相残的痛苦,更不用提骨肉分离。不过他很怀疑,在经历多重意外或默许的离别之后,那位国王是否还会因为死亡而感到刻骨铭心。

  “我们国家没有Campanule那样的魔窟真是一件幸事,不然你我二人可能今日也不能在这里各自相安无事。”他最后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Lgnis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站起身,用羽毛笔粘上蓝色的墨水,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箭头。剪头掠过Oeillet丰饶的森林和平原,横跨整个海洋,最终到达Campanule西部的海岸。

  Leon疑惑地向前探身,看着那个箭头:“这是什么?”

他暗自猜测,难道是Lgnis的新战略?可是也不像,因为关于战争Lgnis往往不会借助其他国家的力量,因为他有自信北之国的军队可以靠自己守卫土地。

  “两天前我接到神庙里大祭司的报告,她说悬浮于神庙的祭坛中心,刻有红牡丹花纹的那块石板出现异动,正不停摇摆不定。”lgnis用红墨水的细线圈出八块之中最东部的那块土地上的神庙,位于海洋边上的一角,“这件事我还没告诉别人,因为一旦泄露出去可能会引起国民的恐慌。在这个国家还是有不少人民相信神明,Leon,也包括你。”

  Leon没有否认,尽管他不知对方是如何看出自己就算习惯于与风雪抗争,也在心底深处相信神明的存在。这种感情毫无预兆也毫无原因,好似一出生就深植于他的心中,未曾经过任何培养。他露出凝重的表情,慢慢开口:“你的意思是?”

  Lgnis早就料到他会问这句话,顺水推舟地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他:“因此我希望你去Campanule一趟,确认南之国神庙的情况是不是也同样出现异状。”

  Leon目瞪口呆,像收到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差点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反驳之声立刻滑到嘴边。可在他把那些话吐出之前,对方头顶王冠上冰冷的反射出光芒,好似往他的喉管里塞入一根鱼刺,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深刻地认识到君臣之别。虽然如此,也不意味着他就会就此接受,只好开始一条条列出困难之处:“先不说直接横跨海洋多有可能葬身鱼腹,Campanule的那些老狐狸怎么可能让我知道确实有异动?他们肯定恨不得把消息压得死死地才好,像我们一样。”

  Lgnis没有露出一点不悦的表情,不紧不慢的拉开桌子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卷羊皮纸递给他,用眼神示意他展开看看。

  Leon接过,解开捆绑纸卷的丝带,看见纸上赫然写着一条条通商条款,其中尤其注明了关于加大奶酪交易的各项事宜。他的目光在文字和Lgnis之间来回移动,不可置信的开口说道:“你终于决定再松松口了?”

  多年来Pivoine对于Campanule的相互通商虽然顺利无阻,但对于南之国最引以为傲的酪业却始终咬紧购买力度,让不少商人和牧农懊恼的挠心挠肺。对他们来说,这就像大量金钱就摆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他们却只能干瞪眼看着它们,任它们渐渐消失无踪。

  但几秒之后,他快速反应过来:“你想让我带着它去南国,顺便调查那里神庙石板的情况?”

  “应该说真正目的是调查,这只是帮你进入南国的借口。”Lgnis解释道:“听说他们最近加紧了对异国人的审查,连商人进去都比以前困难。”

  听你的说法你好像都已经确定他们那里有什么不寻常了,还让我去岂不是多此一举。虽然很想这么说,可他看见lgnis的严肃眼神又把这话默默咽回肚子里,接着提出下一个问题,“可我会不会太显眼了?不少人都知道你和我过从亲密,这种事情应该靠你的间谍去做比较合适,还不会惊动他们。”

  不提还好,一提这件事lgnis就心头火起,语气都不复平时的冷静,“已经派去过了,但最近神庙附近一有风吹草动那里就风声鹤唳,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我的间谍差点被周围防卫的士兵用箭射成马蜂窝,还只是到神庙第一层围墙的程度。至于市井舆论更不用提,最近神庙的祭司们都被迫生活在神庙之中,已经暂时失去出行的自由。”

  Leon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在脑海里想象出被无数弓箭射中的惨状,对于这个任务的抗拒又多了几分。“你不会觉得我能比你那些经过多年训练的间谍身手还好吧?”

  “给你那份文件就是为了让你堂而皇之的以在协议签订后以不好的传闻为借口调查,并找出事实。当然我不能否认我早就有签订协议的打算,这只是正好凑巧而已。”Lgnis帮他转过最后一点弯:“到时候你就发挥你那胡搅蛮缠的个性进入神庙好了,在这一点上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

  “胡搅蛮缠?”Leon因为这个评价瞪大了眼睛,他细细想了一遍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Lgnis沉默半饷,似乎在认真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可否认,Leon和自己在一起时一直规规矩矩,连他自身所具有的感情用事的特征也被特意收敛,而平时他在度过私人生活时也是一样的只能被称为“最标准的贵族”。尽管他喜欢牛肉美酒,也喜欢外出打猎,所有贵族应有的享受他都喜欢,也从未因为得不到某样东西而不择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Leon多年来一直稳定维持和他的朋友关系的原因。Leon毫无野心,可又与只会享乐的贵族不尽相同,无疑是和他最意气相投的对象。这么多年他从未看见Leon对某件东西产生执着的心态,无论是食物、金钱、猎犬,亦或其他。如果他付出所有冲动后依然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便会立刻将它抛至脑后,就像从来没有为其喜怒哀乐过。

  但是在潜意识深处,他总是认为leon的确拥有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力量,只是现在还未发挥出来。

  于是他想好了答案:“我的直觉,Leon你应该不会怀疑我的判断吧?”

Leon嗫嚅半天,生生没有说出半个“会”字,尽管他很想这么说。他只好认命的点点头,确信自己这趟是非去不可。Lgnis已经铁了心要把他往这个听起来就像火坑的任务里推,而他还得努力做到从坑里爬出来的时候完美又漂亮。

  况且……他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心中也有了另外的打算。尽管自己的家族在Pivoine中是数一数二的大贵族,目前却只有自己一个独子。经过百年的奠基,自己家族的地位自然不可轻易动摇,但如何使它更加稳固是家族中每一个成员的责任。因此,最近他的父母正在暗暗试探他关于家族联姻的问题,对象是另外一个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大贵族的独生女,以此共同巩固两个家族的地位。然而他对于爱情燃不起一丝火花,更别提与某个姑娘共度一生这件事,他也不愿去随便插手别人的人生,哪怕这是贵族必须付出的代价。

  借这个任务的机会,他正好可以把这个问题延迟,同时如果自己顺利完成任务,说不定可以提高自己在Lgnis心中的地位,也能更有力量庇护整个家族。

  “那我就去准备出发了,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Leon作势要起身,却被Lgnis抬手止住:“等一下,我想让你见一个人,算算时间她应该来了。关于这个任务她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

  “嗯?是谁……”Leon话还没说完,外面的长廊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对方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高跟鞋踩在地上声音清脆,最后踱到门前。来人也轻轻敲了三下门,静待国王允许进入会客室。

  “请进。”Lgnis神色未变,却难得地在话语里加入谨慎,这让Leon不禁更加好奇。他带着几分尊敬的看向来人:“扬羽,你来了。正好,Leon刚刚同意南国之行的计划。”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Lgnis陛下。”从容不迫的女声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Leon侧目看去,只见从半开的大门里出现一位雍容华贵的成熟美人。她与Pivoine的一般女士不同,身着华丽的紫色振袖和服,这种衣服Leon只在港口那些运货的商船上见到过。因为设计不同寻常,一件衣服往往可以卖出高价。

  来人莲步轻移,整个会客室顿时充满优雅的气息,同时她也无时无刻都在释放一种含有威压的美感,颈部和脚踝都被大颗菱形的紫色宝石装饰着。一柄坠着长长红绳的扇子被她执在手中,锐利的边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向你介绍一下,Leon。这位是扬羽,我们北之国的神的使者,也就是大祭司。”

  Leon眼神一凝,但并不是因为终于见到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祭司感到吃惊,而是从他心底里忽然油然而生的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他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僵硬的打量眼前这个人:她拥有和他一样的黑发,以及狮子般的金色瞳孔。

  Lgnis还以为他的吃惊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这纯属正常反应,便继续介绍道:“扬羽,这位是Leon,也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我的朋友。”

  “……Leon。”扬羽的美眸微微睁大,面上稍稍露出吃惊的表情。她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却好似要把他盯出几个洞来。

  “怎么,难道你们二人之前见过?”Lgnis看见扬羽的表情后疑惑的问道,毕竟这位大祭司总是从容自若,很少露出惊讶之类的情绪,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完全没有。”Leon摇摇头忽视心底奇怪的感受,拿出尊重的态度对这位在国家内同样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女人伸出手掌。“初次见面,我是Leon。”

  “初次见面,Leon。我是扬羽。”她眼波流转,好似想起什么般莫名微笑起来,在眼瞳里叠起重重叠叠的云雾,“在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似曾相识,果然你和我的想象中一模一样。”

  “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难道他们两个曾经在何处见过?可他完全没有这样的记忆,也不认为自己会忘记如此独特的人物。leon松开扬羽的手,又细细挖掘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却对她的确毫无印象。

  Lgnis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人,心里越发觉得自己选对了人。扬羽是与神明在这个国家内联系最紧密的人,而她如果知晓Leon,就意味着他也与神明或多或少有些缘分。虽然不知这缘分是好是坏,但没有比神明的关系者调查神明带来的异动更好的选择了。

  “那么Leon,既然你答应了去南国调查,我就把这个东西送给你,务必要收好了。”扬羽刚刚的吃惊和微笑很快消失无踪,又恢复到平时的镇定。她迅速切入正题,从怀里拿出一柄镜子递给Leon。

  Leon接过,盯着光滑镜面半饷,又将它翻到背面。在接过时他的指腹触摸到一些凹凸不平的纹路,果不其然镜子背后赫然是一朵牡丹,制作者用颜料将它漆成了红色。

  这种花也是Pivoine的国徽,寒冬之国存在的象征。

  “我可以通过神庙里的水池连接你的镜子,进而与你保持联系。”在他凝视牡丹花纹的时候,扬羽说道。她又扬眉看了看眼前人,似乎自己认为必要地补充道:“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你可以用镜子和我对话,以免你跑到南之国之后丢掉小命。”

  这忽然随性起来的说话方式和态度对于永居于神殿的祭司来说绝不是稀松平常之物,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竟没有一丝不适的感觉。

  仿佛很久之前,她就曾是这样的态度与他相处一般。

  因此Leon虽有些惊讶,仍然态度良好的乖乖把镜子收到了贴身的衣袋里,没有多言一语。虽然不清楚这么做的原理,但毕竟对方是大祭司,的确能做到不可思议之事,或许是借用了神明的力量。

  扬羽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说道:“目前就是这样,等你到达南国之后我们再见状行事。”

  他最后看了Lgnis和扬羽一眼,旋即站起身来,“那我这就去准备出发了?”

  “去吧。去南国的船在三天后出发,祝你一路顺风。”Lgnis微笑应道:“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Leon身形一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三天后就出发?”

  看见对方仍然面不改色地点点头,Leon心中已然咆哮。请不要用今晚晚餐吃牛肉那种语气讲出来这种可怕的事实!然而纵使他心里已经火山爆发,却不得不继续保持该死的冷静,这让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的扭曲起来。

  “那是当然,要不然你还以为我们这么着急的把你叫过来是为了什么。”扬羽无奈地将扇子一挥,在他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仿佛训导弟弟的长姐。“本来我们选定的人是另外一位贵族,然而他两天前忽然高烧不退,今日还在床上躺着,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发了。”

  这真是飞来横祸。Leon用一只手揉揉头顶,丝毫没有注意到Lgnis吃惊的目光。他在心中把那位生病的贵族默默诅咒了半天,只觉得今天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偏偏正好摊上这件事。不过今天不来明天估计也会被传唤,还不如现在就知道这个消息,至少提供给自己多一点的准备时间。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祝我顺利!”

  Leon向两人挥挥手,随后立即快步离去,木制的会客室大门在他身后关上,将那二人的目光隔绝。当他离开温暖的餐厅与长廊,站在风雪呼啸的门口时,一旁等候多时的仆人迅速给他披上大麾。

  Lgnis望着被关上的金色门扉,又看了看扬羽的侧脸,他想起方才对方不同往日的举动,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真的以前曾经见过他?”

  在他的印象里,神庙的大祭司扬羽不像是会做出拿扇子敲别人脑袋这般举动的人物。更何况那把扇子同时也是她的武器,做工精美,是仅次于她生命的重要的东西,大约只会用来展示神迹,或者取人性命。

  扬羽面上闪过一丝在他眼中毫无虚假成分的疑惑,慢慢说道:“不,我以前也的确从未认识这个人。如果不是国王的传唤,大祭司是不被允许离开神庙的,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认识Pivoine的其他国民。”

  “只是……”她话锋一转,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似乎若有所思,“我觉得这个人……我好像非常的熟悉。”

  此刻Leon正凝视着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忽然没由来的想道,尽管自己自诩是随心所欲的人,却也无法真正自由自在的活着。

  这大概就是身为贵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他有些认命的笑起来,一头扑进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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